郭小梅的故事讲完了。
我得到了我想要知道的答案，同时也见到了被一个普通人救赎的异常者。
我该满足了不是吗？
是的，我满足了。
所以我要把接下来的事情处理完善，然后再也不去打扰这位老人。
感激也好，赎罪也罢。
她应当在关于那个人温暖的回忆中度过接下来空虚的日子。
我把卧室的灯调回正常的白色，然后打开门把郭小梅扔在客厅里的衣服捡起来放到她的床上。
“您先把衣服换一下，我在客厅等您。”
她冲我微微的笑了一下，眼角的最后一滴眼泪滑落在枕头上。
关门的时候我瞥了一眼碎在地上的琉璃碗。
白色的灯光下，琉璃在地面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影子，就算是不再拥有价值，但却依然美丽。
☆
原本我想立刻聊完就离开，但是我在客厅坐了一会儿，却没见到郭小梅从卧室出来。
难道女孩子换衣服都需要这么长时间吗？
于是闲来无趣的我在客厅转了好几圈，像个不怀好意的小偷。
郭小梅家的客厅布置的很华贵大气，不像是个老年人住的地方，倒像是给讲究些的年轻人准备的婚房。
客厅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玻璃展示柜，很有趣的是，上面摆满了郭小梅获得的各种奖状和奖杯。
我没想到她会有这样乐于展示自己成就的一面。
虽然这有可能是伪装，但还是勾起了我的兴趣。
我把脸靠近到玻璃展示柜前，透亮的玻璃在明亮的光线下反射出我的脸。
我鼻子下方的那一排奖杯上刻着获奖者的名字和参赛的项目，但是……
这好像是个障碍跑冠军？
我定睛往旁边看去，那获奖者名字明明写的是：程子念。
这是另一个人的奖杯……
就在我疑惑的时候，郭小梅卧室的门突然开了。
她并没有穿着今天下午的衣服，而是换了一件翠色的长裙，那条裙子把她的身材衬托的凹凸有致。而脸上则画了很称她气质的妆，一头银丝散着，不仅不毛躁，还柔顺的垂在肩上。她像是异界的公主一般，带着超凡的气场缓缓向我走来。
而且更令我吃惊的是，她的右手无名指上戴着我今天弄丢的那个卫生间……啊不，祖母绿戒指。
“您这是……”
我觉得我的声音在颤抖，并不是因为恐惧，而是因为从未有女性在我面前穿的如此庄重。
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是误入王宫的玛丽苏女主，就差拖着一个不适合自己的长裙然后一脑门儿磕到地毯上。
我原本应该大喊一声“啊戒指你怎么在这里！”，但是郭小梅脸上的表情却硬生生的让我把疑问给咽了下去。
她的神情摆明了是要把她所知道的全部都教予我。
当一个老人以这样的表情站在我面前，我认为自己是不该随意发言的。
于是我稍稍放松，以自己喜欢的姿势靠在展示柜上，想看看她究竟想说什么。
然而只见她轻张朱唇，说了一句话：
“子念，妈妈有话要对你讲。”
在说这句话的时候，郭小梅的表情那么平静——我竟然从她的表情上看不出任何演戏的因素在。
她口中的那个人，应该就是我身后奖杯的主人，程子念。那么也就是说，这个人是她的……儿子？
我愣在那里，但是大脑却在飞速的转动。
突发性精神异常？
但是我离开她不过是换件衣服和化妆的时间啊……
我盯着她的眼睛，然而里面却没有任何的波澜存在。
难道她真的把身处于这里的我看作了她的儿子?
我等待着她的下一步反应，因而没有说话。
她迈着优雅的步幅踱步到柔软的沙发旁，然后缓缓坐下。
“你听爸爸说过平行世界的事情吗？”
我摇摇头。
“那让妈妈讲给你听，好吗？”
我点点头。
郭小梅温柔的笑了，说：
“要知道我们的世界并不是唯一的……宇宙太过于广阔，因此也存在着许多的可能性。比如，在我怀上你的时候，男女各有二分之一的概率。在这个世界的你，或许是个男孩子，但是在另一个世界，你有可能是个女孩子。呵呵，很有趣吧？”
“是的……”
“那你有想过吗？由于存在不同的可能性，对面那个世界的自然法则或许与这个世界截然不同。就像现在孩子们爱看的小说一样，勇者啊，魔法啊，龙啊什么的，或许真的存在于那个世界。”
“这些我都有所耳闻……”
“不，你不知道。”
郭小梅用一个近乎于美艳的笑容打断了我。
“我们世界的法则是等价交换对吧？我们的一切活动都只能在这个世界进行。但是当我们所熟悉的一切都加上某种「可能性」，那么诞生的将会是完全与这个世界不同概念的「怪物世界」。呵呵，你能理解吗？”
我觉得事情开始奇怪起来了……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的郭小梅。
“不，我还不能理解？”
“完全依靠等价交换的世界和完全依靠对面世界幻想的幻想世界，你希望选择哪一个呢？”
“幻想世界？”
“啊啊，子念还真是个坏孩子呢~”
郭小梅从沙发上站了起来，然后优雅的向我走来。
“一边问着问题一边准备拔枪是不被允许的哦？”
她用看似很慢的语速说着我的打算，就在我以为她放松警惕自己可以得手的时候，她一个转身把我的枪拔了出去，然后以一个七十岁老人不可能拥有的轻盈向后跳了两步。
她用娴熟的手法将枪上膛，然后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我的额头。
冲着那双带着几分戏谑的眼睛，我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。
“「我们」是无法杀死「彼此」的……正如那个世界的程子念也在18岁死了一样，我们是无法更改彼此世界的游戏规则的……”
“你是说郭小梅的孩子已经死了？”
“没错，「她」已经死了。虽然在这个世界是「他」，但是正如在我的世界里，郭小梅是叫做郭青竹的男人一样，虽然表面已经改了但是内核毫无差别。她讲给你听的故事，郭青竹也同样讲给过我。”
“你……是谁？”
“我……是你。”
她的眼睛闪过一道清波。
留下这句话后，她没有给我问问题的机会。她一边举着枪后退到卧室，一边歪着头冲我开心的笑着。
一句话都没说，她对我抛了个媚眼儿，然后把手枪放到地上，开门退入了卧室的黑暗中。
她“咔哒”合上门的那一瞬间，我立刻冲了过去把枪捡起来，然后打开了卧室的门。
然而里面除了郭小梅的尸体，什么都没有。
她穿着我放到她身边的衣服，拖鞋也好好的摆在床边——她似乎并没有做下床的打算。
她的表情很安详，没有任何的痛苦。
我的嘴角抽动着，我的灵魂似乎想牵扯着肉身让我笑出来，但是身体的胃部却一阵翻江倒海。
我并非是感到恐惧，我竟然觉得悲伤。
我压抑着自己身体的不适，余光一瞥看到了那个琉璃碗。
琉璃碗完好无损的放在那里，包括里面盛的红色的汽水。然而更重要的是，在那其中，泡着一枚美丽的祖母绿戒指。
我站在卧室的中央，四周的墙壁仿佛已经消失不见，我觉得我是站在这个世界的中央。
这里连接着哪里吗？
这里真的有连接着另一个世界吗？
我没有答案。
于是我将那枚祖母绿戒指拿起来收到衣服里，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个屋子，离开了这个小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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